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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 高雅洁 李自强

 

……在（山东省）青岛市殡仪馆有这样一个7人团队，团队中有5名美丽而大胆的女子，她们当中有资深殡葬人，也有“95后”年轻女性。擦拭面容、清理口腔、化妆净身……在“死亡世界”中，她们担任着生命最后一程的“摆渡人”，给逝者体面，让生者宽慰。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份职业？恰逢第113个国际妇女节，齐鲁晚报·齐鲁壹点记者来到青岛市殡仪馆，了解她们的故事。

 

“入错行”？她们传递生的温暖和力量

 

在青岛市殡仪馆的化妆整容工作间，记者见到了这5位女入殓师，她们都将长发挽起，身穿黑色工作服，戴着手套和口罩，十分干练。但当她们将口罩摘下走出工作间，姣好的面容，高挑的身材，让人根本不会将她们的职业与为逝者化妆整容联系到一起。谈及为什么入这一行时，她们都有自己的故事。

 

1987年出生的葛俊田从业时间最长，到今年将近10个年头了。进入这个行业比较偶然，因为母亲生病，原本从事服务行业的葛俊田辞职在家照顾母亲四年多。母亲过世时，身为女儿的她给母亲梳洗、穿衣，让母亲干干净净地离去。“可以说，我服务的第一位逝者是我的母亲。”后来，葛俊田开始重新找工作。“我就想到在医院里见到的场景，不少子女在遇到家里老人过世时会比较慌张，不知道怎么收拾，想着要是有一群人能为他们提供相应的服务，那身后事处理起来也就方便了。”葛俊田那时还不知道有“入殓师”这个职业，在网上一查，还真查到了给逝者服务的工作，她便投了简历。

 

33岁的李娜娜入行6年多了，刚来到青岛市殡仪馆时她并不是给逝者化妆，不过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，经常会看到有的逝者被送来的时候面色不好看，有的因为生病面色发紫或发黄，但经过入殓师的化妆整理后，能更加体面地与这个世界告别。这让她对入殓师这个工作很好奇，后来有机会换岗位，她立马递交了申请。

 

尹雪琦是“90后”，2015年毕业后就进入了这个行业。“我爸妈说自己的路自己选，我把这份工作当作一种不一样的经历。”在老家工作了4年后，尹雪琦突然想转行看看不一样的风景，而在外工作两年后，她还是决定回到熟悉的领域继续做下去。

 

“我觉得生命的迎接和送别都应该是温柔的，干干净净的。” 赵文慧是一位“95后”，2016年入行，从事这项工作已近8个年头。上学时赵文慧学习的是护理专业。“当时在医院急诊实习值夜班时，看到有患者突然去世，家属是会懵的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2014年，赵文慧的爷爷去世，因为家里并不太在意人去世后遗容遗表的整理，爷爷没有刮胡子，而且因为肺病脸色也不好看。这些经历让赵文慧决定成为一名入殓师。

 

团队内最小的王文静出生于1998年，今年才25岁，入行至今也有4年的时间了。走在大街上的她时尚有活力，没有人能想到，这个爱笑女孩的是一名遗体化妆师。与其他人自己选择入行，王文静是父母给报的专业。“我爸妈都是干这行的，我在三四年级的时候就了解到了有这样一种职业，所以自己入行后也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。”对于王文静而言，这就是份正常的工作。

 

“入错行”只是外界的揣测，于她们而言，用双手为逝者留下美丽容颜，为逝者亲属传递生的温暖和力量，正是她们所希望的。

 

没什么可害怕的，逝者“就像睡着了一样”

 

成为入殓师就意味着每天要跟尸体打交道，身为女孩子难道她们不怕吗？在采访过程中，“五朵金花”都笑着表示“其实没什么可怕的”。

 

葛俊田入行后，发现这份工作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。正应了“黄泉路上无老少”那句话，各种年龄、各种各样的逝者在这里都有，每天的哭声、喊声环绕在耳边，家属悲痛欲绝的场面时时可见。入行不过一个星期，她就有些犹豫，她询问自己是否要继续，仔细斟酌后还是决定继续干下去。“为了适应，我给自己找了个能尽快迈过心坎的方法，就是把每一位逝者当成自己的家人，就像给我妈妈最后梳洗一样。”慢慢地，葛俊田不再纠结、恐惧，一直在这个岗位上坚守到了现在。

 

因为好奇入行的李娜娜，在刚开始也经历了一段纠结的过程。“一开始也不敢去掀起来那个盖在逝者脸上的头巾看，不过后来慢慢习惯了。”对李娜娜而言，每次看到逝者面容在经过化妆后比刚送来的时候好看了，心里都会舒服一些。“现在看到逝者心里没有害怕，只是想着怎么样去还原逝者生前的样子。”

 

给尹雪琦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第一次接触非正常死亡的逝者。“实习的时候见到了一具经历车祸的遗体，需要缝合修复，虽然是老师傅们操作，我们只在外面看，但那个画面至今都留在脑子里。”尹雪琦说道，这种感觉倒不是害怕，只不过见到那种场面的确比较受冲击。

 

赵文慧自己没觉得害怕，反而是她的母亲有些怕，还给赵文慧准备了朱砂、桃木来“辟邪”。“有什么好怕的呢？平常人离世就和睡着了一样，只是可能是因为疾病面色有不同，经过我们化妆都会变得很正常。”赵文慧表示，自己是给逝者服务，让他们体体面面地离开，没什么好可怕的。

 

她们尽力为逝者留下生前最美的样子，把妆容化得安详一些，每当家属看到逝去的亲人安详地躺着，就像“睡着了一样”。“毕竟是最后一面，让逝者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，也给悲伤中的亲属送去最后一丝慰藉。”葛俊田说。

 

跟着家属一起哭，感悟人生百态

 

殡仪馆常常会听到哭声，作为一支专业团队，她们懂得与家属共情，用专业服务来满足对方的要求，尽力弥补其遗憾。

 

工作十年来，葛俊田见过形形色色的逝者，服务了不下万具遗体。但给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刚入职时服务的一名建筑工人，他在操作搅拌机时不慎被卷进了搅拌机，身体已被切成几段，面部也惨不忍睹。逝者从外地来青打工。家里上有老下有小，他的母亲来殡仪馆时拿着全家福不停地哭喊着儿子的名字。“看到这种心酸场面，心里真的很难受，家属在哭，我也在哭。”缝合、填充、修补、塑形，清洁、穿衣、化妆等一整套程序差不多做了七个多小时，而葛俊田的泪水早已混着汗水湿透了衣襟。

 

李娜娜在这六年的时间里也服务了上千位逝者，见到了很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形，经常是跟着家属一起悲伤。而身为母亲的她，每次遇到小孩子的离去，心里就特别难受。“这是我最不敢想的，入殓师总会在服务逝者的过程中共情。”李娜娜在回想过往的服务经历时也一度红了眼眶。

 

入行以来，给尹雪琦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逝者的模样，而是逝者家属们说过的话。比如在给逝者沐浴净身时，家属是能够隔着帘子在隐约中看到入殓师给逝者服务的。

 

“在家属的话语中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情感羁绊，内心会有触动，经常就是在服务的过程中跟家属一起泣不成声。”

 

让赵文慧难忘的同样也是逝者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儿，入殓师这一职业让她见证了人生百态。“其实让人最接受不了的是意外，家属会更加难受。”见了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，也见到了太多因意外离世留下的遗憾，赵文慧更加觉得要珍惜每一天。

 

“她陪着我一起走过50多年了……”“她爱美还爱跳舞……”“他很能干是我们家的顶梁柱……”她们总是静静倾听着家属的哭诉，默默流下眼泪。没有一份职业能和死亡如此接近。于她们而言，每当一番忙碌过后，最大的安慰便是逝者家属的肯定，一个感激的目光，一句感谢的话语，一双颤抖紧握的手，都会让她们感受到这份工作不平凡的意义。“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，让所有最后一面少一点泪水、少一点遗憾”。

 

让“最后一程”更体面，做好“天堂使者”

 

“入这一行我不后悔，在我心中入殓师这个职业很神圣，能把逝者干干净净的送走，不仅能让家属放心，我也很安心。”李娜娜表示，只要自己不退休，还在这个岗位上一天，就会陪着所服务的逝者走完这最后一程。

 

自从成为了一名入殓师，尹雪琦表示自己把生命看得更重了。“会更珍惜和家人、亲人相处的时间，也会在家人出门的时候多叮嘱几句。现在，有空的时间都会尽可能多陪伴他们一些。”

 

这份工作让赵文慧感到骄傲、自豪。赵文慧也跟朋友很坦白地讲了自己所做的工作，大家更多的是感叹她的胆量。“别人都觉得我挺厉害的。现在年轻人越来越理解这个工作，包容性也越来越强了。”

 

“虽然现在可能还是有一部分人比较忌讳，会问怎么年纪轻轻选择做这个工作，但我想的是，如果没人选择这个职业，那人去世之后该怎么办？”王文静觉得每个职业都有其存在的意义，而这份工作能最大程度帮助家属有条不紊地处理好逝者的身后事。

“死可能是一道门，逝去并不是终结，而是超越，走下一程，正如门一样，我作为看门人，在这里送走了很多人，说着，路上小心，总会再见的。”这是日本电影《入殓师》里的一句台词，也被很多从事入殓师这个职业的人当成座右铭。

 

作为青岛市殡仪馆化妆整容师团队的负责人，葛俊田觉得女入殓师会更细心，这或许也是7人团队中有5名女入殓师的原因之一。“化妆、洗澡都是些比较细致的工作，女入殓师会更柔和、贴心。当然一些搬搬抬抬的力气活，还有遇到需要缝合的遗体，男入殓师也是不可缺少的。”团队中的五位女入殓师每一位在工作中都认真细致，在为遗体整容、防腐等需要团队一起来完成的工作当中，都能齐心协力，互相鼓劲、陪伴，给彼此减负；也能站在家属的角度去考虑问题，理解家属内心的感触与悲伤。

 

对于葛俊田而言，殡葬人是一份“阳光”的职业，“天堂使者”更适合形容入殓师。殡葬不只是一项服务，它更是一座心灵沟通的桥梁。“我们这个行业虽然服务的是逝者，其实也间接服务了生者。”女入殓师们对每一个逝去的生命都给予最大的尊重和照顾，让逝者能够有尊严、体面地走完最后的旅程。

 

来源：齐鲁壹点 百家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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